學童壓力｜中二女兒不堪學業壓力輕生 港爸花10多年走出内疚籲關注精神健康

親愛嘅偉文：

你好嗎？好耐冇見啦，上次舊同學聚會時我剛剛唔喺香港，同你緣慳一面？

最近一連串嘅學童自殺事件，我相信可能都勾起你痛心嘅往事，好多謝你今次同意我將你嘅個案作為分享，作為點子引出學童自殺的問題。

記得十多年前你有一次好緊急咁搵我，話俾我聽一個好不幸嘅消息，當年你讀中二嘅女女喺屋企跳樓自殺，你同太太嘅情緒都大受打擊，好急咁喺當時瑪麗醫院嘅私家診所約見我，我記得當時我都心頭一震，我見你嘅時候，你話俾我聽你最擔心係你太太。佢情緒極度不穩，不停咁嚎哭、呼吸急促，最後引致解離嘅狀態，唔知自己喺邊度，亦都唔知同邊個講緊嘢，要同佢冷靜做深呼吸，同佢好慢咁講嘢，佢先慢慢可以返回現實，你亦都同我講唔知點算，心裏極度難過，但係你怕影響太太的情緒，唔敢喺佢面前哀傷哭泣，只好由中環行到筲箕灣，喺後巷度不停咁流淚，返到屋企見到太太乜嘢都唔敢講，若無其事怕刺激到佢嘅情緒，但係每晚佢大概喺嗰個時間就自動醒咗，自言自語望住女女張相發呆同流淚！

你當時不停咁問我究竟為什麼?發生乜嘢事?點解會係咁嘅呢？雖然你冇讀到大學，但係你話一路都冇俾女壓力要佢讀好啲書㗎，嗰個心裏面嘅疑問， 不忿、不甘心、內疚、同心裏面嘅創傷一樣咁大，好似事情唔可以完結，搵唔到Closure，咁當時我盡量慢慢分析女女自殺嘅前因後果，喺我哋精神科裏面叫做心理解剖psychological autopsy, 令家人理解當時嘅情況，減少不必要嘅自責同埋內疚， 從而可以較為順利咁進入渡過哀傷階段，減低病態的哀傷或引致其他精神問題。

對於醫療人員來說，亦從而檢討及反省工作期間的漏洞、釐清責任從而作出改善，並作出情緒上的互相支持。

當時你女女入咗一間名校女子中學讀中一，一方面好高興，另外一方面亦覺得壓力好大，讀書氣氛好緊張、大家之間互相比較同埋競爭，喺中一最後嘅考試期間有一朝你叫女女起身，揭開佢張被時發覺佢原來滿手都係血，佢手上戒咗好多條疤痕，你都唔知點算，就話俾學校社工聽，當時學校擔心佢嘅情況就話：好啦今次唔駛佢考試啦，等佢唞吓先，由於佢當時嘅平時成績都好好，冇考到試就升咗班。當時學校社工曾提出轉介精神科醫生評估，你覺得女女不用考試後表現正常，覺得小事不必要及害怕以後影響他的工作及晉升而拒絕。

當時就係升咗中二後第一次考試，佢好似冇乜壓力嘅症狀，個人好似好平靜亦都冇乜特別同你哋講，但係自殺當晚特別送咗一啲小禮物俾父母，亦都坐喺你哋嘅床邊好想同你哋傾偈，你哋仲叫佢快啲專心讀書啦，聽日要考試啊，到咗三點幾，突然之間有人拍門問你屋企齊唔齊人，跟住你跑落下面，一邊跑一邊心裏面狂叫，唔好係佢啊！唔係佢啊！但係當你見到嗰啲熟口熟面嘅衣服嗰陣時，你當時覺得好似好虛脫，成個心都俾人挖咗出嚟一樣，女女冇留低任何遺書，你哋常常反問自己係咪我作為父母做得唔夠好，俾咗好多壓力佢，佢唔敢同我講佢嘅問題！呢啲不停嘅自責，同埋問號，都要很長時間去逐一化解。

記得當年我參與2016年教統局嘅防止學童學生自殺委員會期間，我有問你如果從過來人的角度，同其他家長討論學生嘅情緒問題，同埋鼓勵佢哋有需要時接受精神科治療，你覺得點啊？你同我講你覺得自己未準備好，未ready，你話俾我聽呢個哀傷係一生一世，呢次之後你成日都叫我見吓你個仔，擔心佢有啲隱藏嘅壓力同埋情緒問題，管教亦變得十分寬鬆，我記得同你講每個人嘅性格同埋高危因素都唔同㗎，唔好將對家姐嘅要求或者內疚投射喺佢身上，而家佢已經大學畢業啦，每次同佢傾偈都見到佢陽光嘅氣息，佢都樂意同我講佢當時家姐自殺嘅情緒同埋影響。研究指有人自殺就會影響到身邊六個人，其實唔單只係人數，仲有可能影響咗佢哋成世或者有隔代嘅影響。

學童自殺或者仔女自殺對家長嘅傷痛特別厲害，我記得係我鍾意睇嘅電視劇生前身後Six Feet Under裏便主角Brenda曾經講過：「當你失去配偶時，你是一個寡婦或鳏夫。 當你還是個孩子，失去父母時，你就是個孤兒。 但當父母失去孩子時，沒有特別用詞。 非筆墨可以形容，我想是這太難受了。」

剛卸任的精神健康諮詢委員會主席黃仁龍最近話：最近的新聞報道和電影《年少日記》讓不少人關注學童輕生問題，他呼籲不要過分關注，可能會為輕生者家人帶來二次傷害和連鎖效應。

事實上，提及自殺並不會增加自殺，只會令當事人「有機會」去講出及抒發這念頭，有機會接受支援。自殺之前，他們會時不時直接或間接提及輕生的，父母老師及醫護人員勿掉以輕心。對輕生者的家人可能會挑起哀傷的情緒，但亦正是給他們療傷的機會。

咁究竟點解今次咁多學童及青少年自殺呢？最近中大醫學院的社區調查報告便指平均四個有一個兒童及青少年有精神病，比例很高，另外近半數照顧者，不願意尋求專業協助。香港大學的研究提及自殺的成因可分為四大類包括家庭問題、學業問題、精神健康及人際關係問題。

除此之外，我們亦都要將因素分為遠因、近因，即是誘發因素及加強因素去理解個案的前因後果，作出分析，很多時有抑鬱的症狀，自己及家人及學校未能察覺，引致症狀越來越嚴重，情緒低落及負面思維感到絕望時，自殺的念頭由簡單到實際計劃，由間中有這樣的想法到不能控制，都係譜系裏面發展，在這個階段得到治療可能路途會截然不同。

所以我唔明白點解有些專家話自殺係唔係要睇精神科？很多時精神科醫生被邊緣化為開藥機器、其實精神科醫生會作全面的評估，然後斷症是否到臨床程度及其嚴重性、另外有沒有共患病、並作出全面的治療計劃如藥物治療和社會及心理治療等等，並領導跨專業團隊共同協作進行治療。

在「年少日記」裏的主角哥哥開始情緒低落，在學校被欺凌被恥笑到想喊，在家想攬住弟弟嚎哭，上堂沒精打采，10歲的孩子都理解到自己需要幫助，佢跟媽媽說我最近沒有精神想看精神科醫生，媽媽卻半恥笑半開玩笑地跟他說冇精神唔係睇精神科醫生就得，睇精神科醫生係黐線嗰啲，你係咪黐線㗎，嚇得哥哥跟住什麼都不敢再說。

最近衛生局提出應急方法包括三層介入，其中嚴重，緊急的個案即時轉介精神科醫生門診，其實緊急的分流並留新症配額給緊急個案一直是醫管局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的恆常做法，如果有較多的個案我們都希望騰出較多名額來應付臨床緊急需要，但是前線工作的經驗令我們理解到名額不是最重要的問題，最重要是很難得到父母的同意轉介緊急個案到精神科門診就診，這是我們在「醫教社同心協作計劃」工作裏邊最困難的一步，就算確診後，父母亦很多時不接受高實證及有效的精神科藥物治療，拖垮治療機會、最後當個案太嚴重需要入院觀察及治療，父母亦拒絕及不合作，不聽從醫生建議簽名離開。精神科的標籤及污蔑化其實就是接觸及取得精神科服務的最大障礙。

精神病的範疇大部份個案經過藥物及心理治療大概70至80%可以有良好進展，當然有時亦有10至20%比較還抗性難於治療及病人缺乏病徵拒絕治療或跟進。大部份成功個案可以繼續正常生活工作，一邊看醫生一邊正常繼續工作，他們包括專業人士如醫生律師老師等等，由於精神病的負面標籤令到他們都避免跟同事或朋友提起，令到大眾都忽略了這些康復得好的大多數，但是還抗性的較為困難的病人，他們由於種種原因，出事後受到傳媒二十四小時廣泛報道，令他們的傷害性行為深入民間，令大家聽到精神病三個字都感到害怕，對於精神科都有污蔑性的標籤，令到患者對於接受治療卻步. 在外國及最近香港都有不少contact Library 的教育，由普通過來人分享自己的醫療旅程及康復過程，好使公眾明白精神病大部份是可以醫好的，減低公眾對它的恐懼及標籤。

除此之外，公眾教育、及設立精神健康學校課程亦十分重要，在公眾層面，在Shall we Walk之後,除了溝通係咪要share shall we see the doctor ? shall we take the medication? 學校的精神健康教育課程包含了解各類精神病的成因、病徵及治療，好使到學生及青少年可以察覺到自身的症狀，並可理解到朋友及同輩之間的情況而互相提點及支援，並且提供經歷性的學習，親身了解到各類病患者的情況及照顧者的壓力等等，由小做起，減少標籤，明白腦袋亦會生病，要懂得如何尋求協助及接受治療。

究竟為什麼現在有這麼多學童及青少年自殺個案呢？其實在疫情之下，大部份都是停學及網課，沒有實體的學習，興趣培養及社交經歷, 他們都減少了面對成長的歷程和壓力而培育出抗疫力，更沒有達到各類里程碑的經驗及滿足感。由一年班轉眼間疫情過後已經到了五年班，缺乏了這三四年的成長經驗，到了五年班後學習水平可能勉強只得三四年班的程度，亦沒有以往跟朋輩相處培養興趣面對壓力等等的機會， 面對五年班的課程及其他方面的活動，老師追趕課程，壓力比平常的五年班學生都大，更何況他們的基礎成績及成長階段可能只在三四年班的進程。對於能力高家庭資源豐富的學生，當然他們可以迎刃而解並建立抗疫力，對於一般能力的學生他們壓力很大有較高機會出現情緒及行為問題，多高危因素的學生或較脆弱的一群，會比以前更多，壓力而誘發了更多焦慮情緒低情緒的徵狀亦較為嚴重，較容易引致自殺的念頭及行為。

就像中一的學生現在轉眼過了空洞的三四年就到了中五階段，大一的學生就去到大四，要預備最後畢業试。這個復課而培加的壓力就令到脆弱的學生崩潰。我哋係咪要暫時改變教育的政策及重點，對於分數的要求，升班的要求係咪可以調低?我哋係咪可以將學習校慢一點？減少一點正式上課時間，留返多啲時間嚟作慢慢學習及輔導，令他們可以循序漸進地追上？

最後偉文，相信大家都明白 No Health without mental health ，冇咗精神健康就沒有真正的健康, 冇咗生命，就冇咗將來冇咗一切。你話希望大家家長、同工，可以同我哋嘅學童及年青人一齊攜手共行，在精神健康嘅路上邁進。多謝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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